五老头子有一手绝活


【资料图】

作者 | 张玉奎

五老头子走了好多年了,村里人还经常讲究他,他这个人一辈子没下劳力,也不好评价他。他是条老光棍,也是村里的五保户,一辈子拾薄。我至今不懂得什么是拾薄,只是听说,赶四集摆地摊,弄着几只猪爪子,还有些铜钱,摇来晃去,赢了他就输给你一个猪爪子,怎么操作,我说不上来,反正光他赢,别从他手里讨便宜。

五老头子辈分很高,本名张本义,俺村姓张的最高的辈分了,之所以这么称他。他很聪明,就是没干过正儿巴经的事,能说会道,也是干什么像什么,很会干营生的人。他赶四集,哪里都去,那个年代,那个年月,什么人都结交,很有些狐朋狗友,据说,当时像陈永告这样的人他也说进话去了。

陈永告青州人,杀人不眨眼的魔王,民愤极大,解放后被人民政府正法。陈的两个儿子,被他带回家,在俺庄里藏了好长时间,后来知道的人多了,风声紧了,不知道他藏哪里去了。

有种说法,队伍上、地方上,甚至土匪,他都说进话去了,甚至各有联系,他能奈很大,别小瞧了这个拾薄的。

他是个败家子,吃喝嫖赌样样出众,曾经败了一个家庭。

在他小的时候,北乡里一个大主家缺儿子,收了他去,也是看中了他的聪明。赌是无底洞,因为赌,他把那个家庭败光了,老掌柜的收了他这个儿子没托福,反倒活活被他气煞了。气煞老掌柜的,霸占了人家的小老婆,领着来了刘家董庄老家,再后来,那个女人也没人知道他领哪里去了。

生产队的时候,我记忆中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,不干活吃老保,酒茶不断。他喝酽茶,很酽很酽,一般人喝不了,齁煞人。

那时队里规定一个月一支给他粮食,也就是说,他一个月到生产队的粮仓里领取一回粮食。那时多是地瓜干,他领回家买了,买酒买肉,改善生活,想怎么吃就怎么吃,大手大脚,他知道生产队不能眼看着他饿煞,用完了再去领。为了控制他,改成半个月一支,他领回去还是这样挥霍无度,再改成十天一支,你就是五天一支、一天一支他也是这样做,真是拿他没办法。

张乐朋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,他领了地瓜干到家,知道我第二天赶北关集,让我背上,到集上卖了,给他买一斤白酒,买点肴肉,买两个熟猪蹄。我给他买回来,晚上约了旧社会的老村长,两个人相好,酒也喝了,肉也吃了,夜深人静,他拿根绳子去南河里上吊。第二天他对我说,夜来后航去上吊,上了两末子上不成,挂到脖子上就断绳子,看来阎王殿里不收我。

张乐朋说,他是个聪明人,怕长着病了没人支使,不如往树上一挂利索。

他后来还是上吊死的,也是吃饱了喝足了,没有遗憾走的。村里人给他办完公事,张佃辉拿起扫帚扫院子,从扫帚里甩出一毛钱,才意识到这是他上吊前想好了的,把唯一的一笔遗款——一毛钱,夹在扫帚里,奖赏给这个为他打扫卫生的人——他并不知道谁为他打扫卫生。

五老头子很有个性,也有脾气,天不怕地不怕,旧社会里可是哪里都敢闯荡的人。公社里派下来工作组,非常厉害,就他一个人不怕,只要让他抓着理了,指着鼻子大骂,干过头子去。干部在台上开会,讲的不对了,也给人家个下不来台。

近些时日跟张电孔喝茶聊天,他说五老头子好营生,有一手绝活,就是打鞭,使一手好牛鞭,没他使唤不了的大牲口。多么莽撞的狂牛,多么调蛋的大马子,上了他的套不听话,他抡起使牛鞭,啪啪地,一鞭一鞭专打牛蛋和马胯,三鞭两鞭就打肿了,鞭鞭见血。他那鞭有多厉害?一千斤的大牛,一鞭就打个愣怔(趔趄)!

张佃孔说,早年(建国初期)他在北乡里耕地,三个牲口拉的犁没几人使得了,他使唤得最好,牲口听话着哩!北乡里地平地大,一手扶犁,一手执鞭,撵着仨牲口呼呼地拉,哪一个也比不了他。

几十年前村人张乐来给我耕地的时候,他说起过,那个时代参加耕地比赛,都是选出来的好手,大片地里套上牲口,一摆好几犋,那才是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”的时候,光怕你没有本事。由此想来,张佃孔说拾博的使用三个牲口北乡里耕地,也许正是那年代耕作“比武大赛”上的情景。

张玉奎,临朐东城人,文学爱好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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