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新干线

血锁双关(七)


(相关资料图)

二十四

早晨。娘子关城楼(关内方向)全景。

镜头渐渐拉近,由上往下,扫过重檐的猫头、滴水、椽头、斗拱、花格、木柱、栏杆和石砌的城墙、城门洞。

城门洞里的坡道上,段大爷推着装着砂锅(废坩埚)的木制独轮车,吃力地朝关内走上来。

王晋梁和石锁、尹强从坡上走下。发现段大爷。三人忙迎上去 。

王晋梁要替段大爷推车。段大爷说:“你推不了这个。”

王晋梁执意要试一试。结果一提起车把就左摇右晃;勉强迈了一步就又东倒西歪。

段大爷忙唤道:“放下,放下,快放下!我说你推不了它嘛。" 石锁、尹强在两边哈哈大笑。王晋梁无奈,只好把车子还给段大爷,自己在旁边帮着他把车推上坡去。

独轮车推进了段大爷院子里墙根前,几个人从车上往下卸砂锅。

王晋梁问道:“ 段大爷,你这是要垒墙呀?我们兄弟几个帮你垒吧。”

段大爷急忙推辞:“这可使不得。你们军务在身,万万不可呀!”

石锁说:"今天军营里没有事。我们帮你把这点事干了,正好解解闷,省得闲得慌。”

段大爷还要推辞。尹强接着说:“怎么,难道你还怕我们把墙给你垒歪了不成?我就是咱盂县人,这样的墙我垒的多啦!”说罢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绕,就提锹和起泥来。

段大爷没法,只好答应。他推起小车去继续装砂锅。走到房门前时,朝屋子里唤道:“萍儿,给几位哥哥倒些水来!”

素萍应声而出。却没有给王晋梁三人送水,而是跟在父亲身后走出门外。片刻,她和牵弟结伴走进院来。

牵弟笑着远远跟王晋梁打了个招呼,就随素萍走入房中。一会儿,两人就提着铜壶,端着茶碗走向三人。素萍倒水,清澈透亮的白开水从铜壶嘴中喷射而出,瞬间就灌满了一只瓷碗。

二十五

一只大手执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黑灰色的茶壶,壶嘴里一股细细的茶水注入几只同样颜色的茶杯中。茶杯被依次注满后,茶壶放进了一个剔花黑釉瓷制的大茶盘中。方才执壶的手做了一个“请” 的姿势,我们这才看到被请喝茶的人是一身官服的刘光才。

李永钦倒罢茶,坐定,又做了个“请” 的手势,道:“刘大人,请!”

刘光才客气道:“李大人请。” 随即端起一杯茶,送至嘴边细一品尝,脸上微露惊诧之色。他将茶徐徐饮下,闭目稍作回味。然后开口问道:“你这是从哪里弄到的湖南黑茶?”

李永钦得意地笑道:“ 刘大人果然喝出了故乡茶的味道哟。我们山西虽说不产茶叶,但您不要忘了,你们南方的茶叶都是我们山西商人贩到北方来的,然后又以山西为集散地,东至京津、朝鲜、日本,西至迪化、波斯,北到蒙古、俄国。有了我们山西的商人,才让半个世界喝上了你们家乡的茶叶啊。”

刘光才也笑了起来。他又端起一杯茶,问李永钦道:“ 还有这茶壶茶杯,绝对胜过紫砂陶了。湖南黑茶经它这么一泡,倒是让人喝出了另一种的清香啊。” 他喝下了第二杯,咂咂嘴舌。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杯子:” 这也是从我们南方贩过来的吧?“

李永钦更得意了。说:” 刘大人您这一次可猜错了,这就是当地所产砂器,是地地道道的平定货,您没听说过吧?这壶还是当年康熙爷题过字的,称作‘ 龙壶’。还有这剔花的茶盘,这些都是平定冠山出产的。” 他指点着桌上的茶具如数家珍地介绍道:“ 这些茶碗是平定柏井定窑烧的。怎么样,不错吧?”

刘光才说:“ 定瓷不是直隶所出么,怎么成了山西的啦?”

李永钦道:“刘大人有所不知,直隶定州的官窑是东窑,山西平定的民窑称西窑。所产定瓷并无二致。只不过东窑瓷器以贡品官用为主,名声在外。而西窑瓷器多为民用,故而默默无闻罢了。”

刘光才朗声笑道:“ 我原来还以为你们老西儿除了醋葫芦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了,敢情山西的宝贝多着呐!” 

二十六

牵弟端起一碗水首先递给王晋梁。王晋梁伸开两只沾满泥浆的手,笑着摇头谢绝;牵弟就为石锁和尹强递上了水。然后端起第三只碗,送到王晋梁嘴边。王晋梁无法拒绝,只好低头喝了下去。牵弟灌得太猛,王晋梁军服前襟被浇得湿漉漉的,引得石锁尹强忍不住大笑,水也呛了出来。

牵弟放下碗,替王晋梁解开扣绊,帮他脱下被浇湿的马甲,转身挂在了树枝上。   

有两位姑娘在身边,说说笑笑,三个小伙子干得愈发起劲。墙很快就要垒到顶了。

王晋梁问道:“我们晋南老家的墙都是用土夯起来的,有钱人家的墙是‘一砖到顶’。还没有见过像你们这儿,墙是用砂锅垒的呢。”

尹强笑道:“王大哥你是少见多怪了。我们这儿俗话说‘平定三宝’,头一句就是这 ‘砂锅垒墙墙不倒’ 呢。“

王晋梁问:“那第二宝呢?”

石锁指了指素萍窗前檐下石槽里竖着的几块石头说:“第二宝就是它了,‘干石头上长青草 ’。”

“上水石”的特写,长相奇特,玲珑剔透,蜂窝状的表面非常干燥,石头的顶端却长着一蓬青翠的绿草,有一块顶上的草丛中还挺立着几株文竹。几块“上水石”和它们下面的青石槽一起,组成了一件绝佳的盆景。

王晋梁赞叹不已。“以后我回老家的时候,非要背它几块这 ‘上水石 ’ 不可。”他又问道:“那第三宝又是什么?”                    

尹强看看两个姑娘,摇摇头没敢作声。王晋梁有些奇怪。他看看石锁,石锁掩饰地干着活儿也在偷偷地笑。他愈加困惑。盯着尹强连声追问。尹强无奈,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地说:“闺女找汉娘不恼。”

王晋梁没有听清。继续追问。石锁在一边重复道:“闺女找汉娘不恼。”

他虽然尽量压低声音,但不仅王晋梁听清楚了,两位姑娘也听见了。素萍脸一红,剜了石锁一眼,扭头回了房里。

王晋梁也弄了个大红脸,十分尴尬。石锁和尹强却放声大笑,逗得牵弟也跟着 “格格” 地笑了起来。

看着墙垒好了,牵弟到水缸边舀了半铜盆水端过来请三人洗手。尹强和石锁洗过了,王晋梁两手还沾满着泥,没法捋起衣袖。牵弟蹲下来,给他挽起袖子。又看他手上的泥实在太多,干脆捉住他的胳膊,把水撩到盆外一只只冲洗。王晋梁挣脱不开,只好任由牵弟摆布。

几个人洗了手。王晋梁说:“活儿干完了,咱弟兄们也该回去了。” 三个人就往院外走。牵弟忙抢先几步跑到素萍房门前,掀开竹帘叫道:“王大哥他们要走了,你也不留人家吃口饭吗?”

王晋梁赶忙说:“军营里快到开饭时间了。就不麻烦啦!”

素萍走出来,也不挽留。只是客气地说了声:“ 你们走好。谢谢了。”

牵弟跟在三人身后,也走了出去。

素萍目送他们出了院子。扭头望着垒好的围墙。若有所思。

门口一阵“通通”的脚步声,王晋梁疾步走了回来。看见素萍伫立在房门口,忙解释道:“我把马甲落这儿了。你看粗心不?"  他说着话径直走到树下,取下马甲套在身上。回头走到素萍身边的时候,见她仍然没有答腔,就停下了脚步。讪讪地说:“对不起啊!我们刚才真不是有意的。你别生气啊!”

素萍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 谁生气啦?” 见王晋梁迈步欲走,急忙唤住:“你先别走呀。让我给你把衣服上的口子缝一下。”

王晋梁看了看左肩上的破口。不好意思地说:“ 我回去自己缝吧。别麻烦你了。”

素萍说:“ 你能缝得了么?骗谁呢。进来吧!”

王晋梁跟着素萍走进屋里,乖乖站在那儿。素萍从炕头针线筐里找出针,穿上线,走回王晋梁身边,动手缝了起来。这是一个朝下的三角破口,素萍用挑绣的针法,密密地细心把两边缭到一起,就好像在肩头绣了一朵淡淡的心形小花。

王晋梁第一次和素萍姑娘靠得如此之近,不由得脸热心跳。他不敢正眼看素萍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时不时瞭一下姑娘那俊秀的面庞。他仿佛听到了《想亲亲》那撩人的歌声,耳边响起那动人的旋律。

素萍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晋梁感受的变化。只是嗔了一声:“ 你抖什么?” 她仔细缝完了,把线打了一个节, 就俯过头来,张开嘴准备将剩余的线咬断。

王晋梁看着姑娘的动作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。他突然冲动起来,伸开双臂一把将素萍揽进怀中,并顺势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。

素萍大吃一惊。一边惊叫道:“你,你这是干什么!?” 一边用力挣脱着。

王晋梁已经不能自已。他将姑娘抱得更紧。素萍奋力想推开他,却被逼得一步步后退。终于被王晋梁拥到了土炕跟前,两个人一起倒在了炕上。

竹帘被人从外面撩开,探进素萍嫂子的半边脸。她看见了屋中的情形,惊恐地睁大了眼睛。立刻捂住了张开的嘴巴,撂下了帘子。

帘外, 嫂子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子,小脚使她差一点摔倒。她扶着墙跌跌绊绊地跑出院门。正看见素萍的哥哥扛着一袋面粉远远走过来。嫂子慌忙招手呼喊:“哎,哎!”

段光宇闻声快步走了过来。嫂子一把扯住他,语无伦次地比划指点着说道:"快,快!有人在欺负素萍!”

段光宇吃了一惊,忙把肩头的面口袋丢在地上。他大踏步地朝家中奔去。

把总挎着腰刀和几个扛枪的兵勇走过。他发现嫂子和哥哥的异常举动,停住脚步观察片刻。扭头向兵勇下令:“过去看看!”

素萍仰面朝天被王晋梁扑在炕上,她仍然在奋力挣扎。一只手里捏着的衣针几次触到王晋梁的身上,她都没有忍心扎下去。她边抵抗着王晋梁对她的无礼,边几乎是央求着叫道:“起开啊,你给我起开!”

王晋梁仿佛没有理会姑娘的反抗,他一直唤着“素萍。啊,素萍......” 并没有停止动作。他近似疯狂的举动终于使素萍忍无可忍,她抽出一只手,扬起巴掌重重地打在王晋梁的脸上。

挨了一记耳光的王晋梁骤然清醒,他撑起身子站了起来,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。

就在这时,竹帘被人一下子拽落在地,段光宇几步闯了进来。王晋梁刚来得及转过身来,就被暴怒的哥哥揪住了领口,当胸挨了重重的一拳。哥哥嘴里骂道:“好你个当兵的,活得不耐烦了?竟敢跑到我家里欺负我妹妹!”

素萍从炕上爬起身来,冲到两人身边。她拦住哥哥又要落下的拳头。急切地说:“不是这样。哥,你听我给你说......”

话还没说完,就听院里一阵狞笑声。把总冷笑着走了进来。他看着王晋梁“哼” 了一声:“姓王的,你也有今天啊!你小子竟敢在大白天闯进民宅,强奸民女!” 扭头朝院里几个兵勇大喝道:“给我抓走!"

两个兵勇进到房中,将王晋梁双手往背后一拧。王晋梁羞悔交集,任由他们架起胳膊,低头走向屋外。素萍欲上前辩解阻挡,却被哥哥拦住。

两个兵勇架着王晋梁走出院子。门口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。把总带着几个兵勇也走了出来,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得意之色,边走边吆喝着驱赶围上来的人群:“闪开,闪开!看什么看?”

段大爷刚从外边回来,见自家的门前围了许多人,忙上前闻讯,邻居们大都摇头无语,纷纷离去。他只好扶着门框走回家去。远处牵弟匆匆跑了过来,见此情景也一脸惊愕,她稍作思索,跟着段大爷走进院子里去。

二十七            

娘子关内的关帝庙。悠扬的钟声中,古槐笼罩下的关帝庙砖砌门楼,门外有持枪兵士把守。虽然槐树还未发芽生叶,但它那盘旋遒劲的树身和葱茏密集的粗干细枝依然遮满了半片天空。进入庙院,钟声从迎面的钟楼中传出,一声强似一声,撼人心魄,如临战场。正面殿堂内神台之上,身着绿袍金铠的关羽塑像巍然端坐,手捋长髯,雄视前方。供桌上香火旺盛,紫烟缭绕。

镜头退出大殿,厢房廊下摆着一张八仙桌,两边椅上坐着的正是大同镇总兵刘光才和山西总兵李永钦。刘总兵年已六十,朱颜苍髯,不怒自威。从湖南新宁老家投身湘军数十年来,他身经百战,从不服输。这次被迫让出东天门从井陉撤军至娘子关,心中憋闷不已。他正与李总兵和陪坐在一旁的庄虎臣一边喝茶,一边商议目前的军情。

刘光才:“此次驻防娘子关,中堂大人电传上谕,一再要我们‘勿启衅端’,‘免致藉口’。可是依我看来,去年庚子事变之时,贵省巡抚毓贤大人在太原杀的洋人最多,洋鬼子报复之心极强,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山西的。去年至今,他们已经占了京津,又攻破张家口、保定、获鹿,到处斩杀 ‘拳民’ 和我朝官员。朝廷虽然已经下旨议和,但洋人就是不肯停战。眼下洋鬼子们已经打到山西的大门口了,如果不打,我们难道能把这些家伙放进来吗?!”

李永钦道:“朝廷旨在议和,况且毓贤大人也在正月就应洋人的要求被斩了首。这就等于向洋人赔罪认错了,他们还至于进攻山西吗?中堂大人不是也说‘ 洋人信实无欺’ 吗?还严令我等 ‘万一彼军来扑,千万不可还击’。我们如果对洋人作战,是不是抗命呢?”

刘光才道:“ 李大人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中堂大人是说过此话,可是昨日井陉知县赵振鸿赵大人从微水镇来此,就亲眼窥见进驻井陉的洋鬼子们正在往一块儿集中,连拉炮的骡马都征集好了。洋鬼子就是‘ 鬼’ ,它什么时候对咱们讲过信用?”

坐在一旁的庄虎臣插言道:“两位大人的话都有道理。依卑职看来,这洋鬼子是贪得无厌的。它在京津直隶杀顺了手,没想到在井陉碰了刘大人那么一个硬钉子,它们是绝对不会甘心的。李大人说了,我们跟他们打了确实是抗命。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按中堂大人说的那样不予还击,那不就是等着做俘虏吗?要是真落到那些洋鬼子手里活受洋罪,那还不如干脆跟它们拼一场,死了也值!”

李永钦说: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,我们可以撤呀。”

刘光才道:“李中堂电报上只是要咱们 ‘ 不可还击’,没有让咱们后撤呀!我们一撤,洋鬼子长驱直入杀进山西。过后朝廷追究下来,这不战而逃、弃关失地的罪责岂不又要背在我等身上?被杀头不说,我们还要永世背着个临阵脱逃的骂名!”

李永钦想了想,又说:“老佛爷这回可是真心要议和的。万一咱们这里一打,不就破坏了大局?朝廷追究下来,这罪名也小不了。”

刘光才说:“朝廷真心要议和不假,可你看看洋人,有个想议和的样子么?朝廷要他们先停战后议和,他们偏偏就不停战。为什么?我看洋人就是自以为看透了我们,欺负我们大清朝无人。那个瓦德西司令什么的不是还扬言要打下山西陕西,到西安找两宫 ‘ 问罪’ 么?我瞧这洋鬼子就像闯进咱家里的疯狗,你越怕它它就越凶。不狠狠揍它一家伙,它是不会识相的。我主张咱们就狠狠地揍它们一下子,把洋鬼子的疯狂劲儿打下去。或许咱们这里打好了,洋鬼子觉着痛了,反而会坐下来好好跟朝廷谈和了呢!“

庄虎臣也说:“ 是应该给洋鬼子些教训了。直隶省一马平川,无险可守,才被它们占了便宜。咱们娘子关居高临下,墙高城坚,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。如今又有了刘大人忠毅军的兵马枪炮,杀那些洋鬼子还不是手到擒来?”

李永钦有些不悦。向庄虎臣道:“ 你说得轻巧。就是要打,你轻敌这一点就万万要不得的。仗是靠人去打的,你那晋威营的官兵们最近训练过几次,军纪如何?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。朝廷养咱们这么多年,万一打败了,这个人你我也丢不起!”

庄虎臣正要回应,忽听庙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之声。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把总等一行人押着王晋梁来到院里。王晋梁被两个兵勇按跪在廊前。几位将领见状相视莫名,不知就里。李永钦开口问道:“ 这是怎么回事?”

把总拱手答道:“ 禀大人:我营兵士王晋梁目无军纪,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民宅,强奸民女,被我等抓了个正着。特押来行营,请候大人发落!”

侧坐的庄虎臣一愣。李永钦却不动声色。他对着把总微微颔首,道:“知道了。” 接着扭头对庄虎臣道:“ 我刚才怎么说的,你的兵是怎样带的?这样的队伍能守住娘子关么!?”他又转过脸来问刘光才:“刘大人,您看此事如何处置?”

刘光才道:“ 既然是晋威营的人,那就请虎臣兄处理好了。”

李永钦问庄虎臣:“ 刘大人发话了。你看该如何办呢?”

庄虎臣又急又气。他已经认出来被押者是王晋梁,也不相信这个平时印象不错的部下会作奸犯科。但今天的情形令他一时无法下台。他恼羞成怒,挺身站起,两步跨到王晋梁跟前,厉声喝斥道:"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!竟然做出这般事情。今天两位大人都在,你老实讲来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“

王晋梁跪在地上,只是低头不语。

庄虎臣连问几遍,王晋梁都没有吭声。庄虎臣终于真火了,他厉声命令把总等人:“ 听着:给我将这个败坏军纪、祸害百姓的家伙拖出去,当众宣读罪状,立即就地正法!”

王晋梁本来是羞愧不已,悔恨交加,甘心来接受处罚的。他先前不为自己辩解,是为了保住素萍姑娘的名声。然而一听庄虎臣的话,他真的急了:再不说话就没命了!他抬起头叫道:“庄大人,庄大人!事情不是那样,我是冤枉的啊!”

庄虎臣怒喝道:“ 冤枉什么?!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说话,现在想狡辩。迟了!” 又喝斥那几个兵士:“ 你们磨蹭什么?还不赶快给我推出去?!”

几个人拥上来要把王晋梁往外推,王晋梁拼命挣扎、喊叫着。

段大爷从庙门外闯了进来,几个在门口站岗的士兵没拦住他,也跟着追了进来。

段大爷直接跑到了廊前。他张开双臂拦住推搡王晋梁的众人,伸长脖子朝着几位将领喊着:“ 大人,各位大人!这位兄弟没有罪,不能杀他啊!”

庄虎臣是认识段大爷的。他见这位娘子关镇上颇有德望的老者前来为王晋梁鸣冤,心知其中必有蹊跷。他也懊悔刚才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就下令杀人。他正要上前询问,李永钦站了起来,指着段大爷喝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竟敢到我军务会前闹事!把他给我逮起来!”

只见刘光才也站了起来。他几步迎了上去,一边让众人住手,一把抓住段大爷的双手使劲摇着:“老哥哥,是你啊!”

段大爷先是一愣,接着很快认出了身着官服顶戴的刘光才。他也反过手抓住刘光才的双手,激动地叫道:“ 是你呀,刘将军!” 说着就要下跪。

刘光才忙一把扶住,搀着他向李、庄二人介绍道:“ 这位就是我昨天同你们说的在东天门一战中帮我们运炮弹的老义士,老英雄。” 两人忙点头致意。刘光才这才问段大爷:“老哥哥,你说刚才这是怎么回事?”

段大爷镇定下来。低头拱手向几位官员说道:“ 各位大人,恕我方才失礼了!小民也懂得将军们商讨的是军情大事,我本不该闯进来插言。可是我听说要杀这位军爷,我就急了。娘子关镇上的百姓们都知道,这个小伙儿可是个好人哪!忠厚仁义,惜老助人,从未违规。请大人们饶过他吧!”

李永钦说:“你说他从未违规,可他今天不仅是违反军规,而且是犯下了大罪呀!”

段大爷说:“ 大人:今天此事纯属误会。不怕几位大人笑话,这就和小民的家事一般。前晌我正在垒院墙,这位王晋梁和他两个伙伴下岗路过,非要前来帮忙。垒完墙后王晋梁和小女多说了一会儿话,就被几位军爷误认为行为不轨,抓到这儿来了。大人带兵有方,治军从严,小民十分敬佩。可今日之事千真万确是个误会,请大人明察。”

李永钦闻言稍一沉吟。把总在阶下说道:“ 李大人不要听他胡说。我们逮住这小子的时候,他正在姑娘的屋子里呢。王晋梁即便不是作奸犯科,也是图谋不轨。非亲非故,男女有别,他们又不是一家人,哪有帮忙帮到姑娘房中去的?”

段大爷听了又气又羞又急,正要开口辩解,又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牵弟也从庙门外闯了进来。她不顾士兵们的阻拦,一下子扑到王晋梁的身边,双手抱住王晋梁的一只胳膊,叫道:“ 老头!你们快放了我的老头!”

李永钦见又闯进来一个人,心中大怒,却发现是个女子,又不知该如何发作。

刘光才见状,近前一步问段大爷道:“ 老哥哥,她是谁?她刚才说的是什么?”

段大爷一时也搞不清牵弟这唱的是哪一出 ,仓促之间无法回答。

庄虎臣向刘光才说道:“ 刘大人有所不知,这晋东的民俗方言,男女之间订了婚约之后,相互就称对方 ‘ 老婆 ’、‘老头’,就跟大人湖南老家互称 ‘ 堂客 ’、‘老倌儿 ’ 一般。”

刘光才听了呵呵大笑。这一笑,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。

庄虎臣转身问段大爷道:“这么说来,您老是把女儿许配给王晋梁了?”

段大爷尚未完全转过弯来,那边的牵弟已经听出了缘由。她冲着段大爷叫了声:“ 爹!”

把总也认不准牵弟是不是刚才跟王晋梁在一起的姑娘,他刚问了声 “ 你是......”  就被牵弟打断了话头。牵弟朝着把总嚷道:“ 是什么?我的老头给我们家垒墙挂破了衣裳,我给他缝衣裳惹你什么事啦?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我家就把他给抓走了。我看你才是私闯民宅!”

把总气急败坏:“ 你们明明在做见不得人之事,却到这里反咬一口......”

牵弟依旧高声嚷道:“ 谁反咬一口了?你才是贼咬一口,入骨三分哩!你们看看,我刚给我老头把衣裳缝好,线头还没来得及揪掉呢,人就让你给抓来了!”

众人的目光盯向牵弟手指的地方,果然,衣针还悬在王晋梁马甲肩部的线头上,不住地晃荡。

牵弟捉住衣针,麻利地把线又打了个结。又落落大方的俯下头去,用牙咬断了线头,然后直起身来,把衣针别在自己胸襟上。

庄虎臣向刘光才、李永钦请示道:“ 刘大人,李大人:既然此事缘由如此,两位大人看如何处置为妥?”

刘光才道:“那这就不是什么大事了。李大人你看呢?”

李永钦依然板着脸,说道:“ 大战在即,擅离军营,险生事端,犯我军规。死罪免了,活罪难逃。立即押回军营,着重责二十军棍,以示惩戒,并儆效尤!”

庄虎臣低头抱拳应道:“ 标下遵命!”  然后喝令把总等人:“ 押下去,召集全营官兵,当众宣布,立即执行!”

(本文图片来自网络,如有侵权请联系予以删除)

推荐内容